微凉的晚风拂过草丛,略带潮湿的清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。
在这片被夜色笼罩下的空旷原野上,正横躺着一对宛若情侣般亲密的男女。
男人将双手枕在脑后,抬头仰望着星空,任由微风撩拨着他额前的一缕黑发;至于另一位微微侧躺的少女,此时正低垂着眼帘,似乎睡得很香。
繁星装点着寂寥的夜空,银色的光点交错闪烁,为平静的夜幕掀起细微的波澜。虽然已入深夜,夜空却并不显得多么昏暗,在星光的映照下,反倒有着一种朦胧的美感。
似乎是感觉眼前的夜空太过单调,克兰悄悄扭过头,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绝美少女:
月光如纱,如丝如缕地披散在她的身上,将那柔美的曲线勾勒得更加柔和,伴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着。
一双尖耳在她的银色发丝间若隐若现。虽然看不清全貌,但也足以知晓她的身份并非人类,而是一位精灵。
望着希莉娅那可爱的睡颜,克兰忍不住想要伸出手,去捏捏她那柔嫩的面颊。
可就在这时,浅眠中希莉娅却缓缓睁开了美目,似乎刚醒。
她那朦胧的目光正对着克兰,后者只能匆忙地避开了目光,并尴尬地缩回了手指。
“啊,你醒了啊……”
克兰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,只能用不着头脑的话题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。
不过好在希莉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。
“嗯,刚刚有点小困。”
她揉了揉眼睛,悄声说道:“克兰,时间过得好快。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两年了……”
“是啊,已经过去两年了。”
他和希莉娅是在一次探索委托中认识的。在完成了委托后,俩人便约好了一起结伴旅行,直到今天。
一想到明天就要分别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,他们都对彼此感到了不舍。
虽然有千言万语想与对方倾诉,但克兰和希莉娅却又都在这个时候,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谈。
“哦,对了克兰,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。”
希莉娅似乎想起了什么,她将双手伸向颈后,将自己佩戴的吊坠轻轻解下,小心地捧在手心。
那是一颗由通体澄澈的蓝水晶打磨出的吊坠。
虽然它并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,但那水滴状的造型却依旧显得那么简约而典雅。
“希莉娅,这是...”
“这是我们精灵离开森林时都会佩戴的吊坠,传说它是森林女神的祝福,能为我们带来好运哦!所以我把它作为护身符一直都带在身上。
瞧,这上面镶嵌的奥克纳水晶,可是我们一族独有的矿产哦!外面买不到的。
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,我也不再需要它了,就送你留作纪念吧!”
“这......这也太贵重了,我可不能收。”
克兰摇了摇头,谢绝了她的好意。
他很清楚这枚吊坠的价值,也希望能在身边留份她的念想,但他还是拒绝了。
“哎呀,说送给你了就好好收着嘛,又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。再说了,上次你送了我礼物,我都还没回礼呢……”
希莉娅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快,似乎是在埋怨着克兰的迟钝。
“来,我给你戴上试试。希望它也能给你带来好运哦!”
希莉娅悄悄走到克兰身后,绕过他的颈部,将吊坠链条的两端小心地系在一起。
克兰能清晰地感觉到,希莉娅那轻柔的指尖正在自己颈后随意拨动着,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妙触感。
吊坠垂落在克兰胸前,上面有着希莉娅身上那独特的气息,还带着她的些许体温。
克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。
“嗯,很合适嘛。可别弄丢了哦!下次再见时你要是弄丢了,我可饶不了你。”
“放心吧,我会好好珍惜它的。”
可当克兰回过头时,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希莉娅却突然消失了,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般。
虽然风中还残留着她的温度,但回应克兰的却只有失落的晚风,偌大的原野只剩下了自己。
这一切,仿佛只是个破碎的梦境。
......
“希莉娅!”
克兰从梦中惊醒,猛地从地上坐直了身体,睁开眼睛环顾着四周。
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是那空旷的原野,而是某处森林中的空地;一丛篝火在自己身旁不断燃烧着,木柴在火焰的炙烤下噼啪作响。
克兰将目光转向一旁,发现自己的爱马:胡桃,正低头啃食着草皮,还时不时满足地打几个响鼻。
“又做同样的梦了吗……我最近这是怎么了?”
正当克兰自言自语时,他身后一个粗糙的嗓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:
“克兰,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瞎叫唤,怎么,又梦到什么好东西了?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啊?”
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,克兰总算看清了那声音的来源——没错,果然是杰拉德那老酒鬼。
唉,和记忆中的希莉娅相比,换成这个邋遢又酗酒的老流氓来当自己的旅伴,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。
此刻他正操持着一根小树枝划拉着篝火堆,还时不时地丢进几根干燥的木柴,翻动着其上烧烤着的半只野兔。
随着新鲜燃料的加入,舔舐的火舌燃烧得更加旺盛,灰烬则伴随着火星向四周随意地飘散着。
“没什么,梦到了一些往事而已。”
“嗨!别装了克兰,我还不了解你?想见你那小女友就主动去找啊。咱们可都是百来岁的人了,该考虑什么时候退休啦!
难道你还真想孤老终生,然后等哪天挥不动剑了死在某只魔物的嘴里?”
“别瞎说,我暂时不想聊这个,咱们换个话题吧。再说了,这就是我们的命啊,狩魔猎人可绝不会在床上安逸地逝去。”
“行,算我多嘴,来尝尝这个。”
杰拉德撕下一条烤熟的兔腿,略带惋惜地看了一眼便向克兰抛去,被后者随手接住。
“谢了。”
克兰道了声谢,从烤得焦黄的兔腿酥皮上撕下一块,满足地咀嚼着。
虽然只是简单地撒了些粗盐粒作为调料,但兔肉本身的鲜美倒是弥补了这份遗憾。
而坐在他对面的杰拉德,先是给自己猛灌了两口劣质麦酒,然后直接趴在烤架旁大快朵颐。
肥油沾满了他乱蓬蓬的胡须,但他本人却完全不在意。虽然他的吃相不忍恭维,但料理的手艺还真没得说。
眼前这位名叫杰拉德的潦草大叔,同克兰一样,都属于守夜人中的一员。
当然,绝大部分人对他们的称呼,都只是简单的“猎魔人”罢了。
而今晚他们接到了一则狩猎蟹蜘蛛的委托,酬金足有60克朗。
“杰拉德,现在什么时候了?”
“半夜十一点左右吧......唔,算算时间,它也差不多该出来觅食了。”
就在这时,他们身旁的地面似乎有所响松动,树木被撕裂的声音自远而近地传来。
杰拉德连忙把剩下的一点兔肉全塞进自己嘴里,将自己沾满油脂的双手在腰间随意地抹了抹,然后从背后抽出了长剑。
那是一柄特殊的钢剑:长约一米二,其中半侧剑刃用特殊的工艺镀上了一层细银,与另一侧灰暗的剑刃对比鲜明。
“嗯,这家伙可值60克朗呢,别让它跑了。”
克兰也将长剑从身后抽出,目光同样紧盯着眼前不断晃动的地面。
他掏出一个小瓶往剑上浇淋着,又把剩下半瓶的药剂隔空抛给了杰拉德。
后者也如此效仿,然后将用完的空瓶随意地抛向身后。
片刻后,一只巨型昆虫突然撕开土层钻出地表,出现在他俩眼前:
它有着蜘蛛般的节状四肢,却又长有类似螃蟹的粗壮前鳌,至少都有数米长;它的通体则呈现为恶心的黄绿色,还散发着同样令人作呕的腥臭味。
这只庞然大物的嘴部是一个绞肉机般的狰狞口器,就像是黏糊肉壁里嵌满了乱牙,能够将入口的一切彻底绞碎。
这种仿佛缝合生物般的虫类魔物,被猎魔人们形象地称为“蟹蜘蛛”。
它们平时待在地下,到了夜晚才会外出觅食:
它们并不挑食,野兽、人类甚至其他的蟹蜘蛛,都可以成为它食谱的一部分。
虽然没有眼睛,可它却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眼前有着两坨鲜美的人肉等待它的品尝。
鉴于最近食物的匮乏,它急不可耐地向前扑去,想要饱餐一顿。
很可惜,它所面对的并非手无寸铁的旅行者,而是两位经验丰富的猎魔人——它那缓慢的动作无法对克兰和杰拉德造成任何威胁。
克兰侧向翻滚后,顺势地挥出一剑斩向它的左前肢;而杰拉德却不闪不避,一拳将它的右前肢揍歪,然后将长剑直接刺入它的腹部尺余。
但由于其体表覆盖的几丁质外壳太过坚固,哪怕是事先涂抹过类虫剑油的钢剑,也无法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。
受到轻伤的蟹蜘蛛似乎被激怒了,其背后的毒囊在一阵颤抖下开始不断膨胀,这是它即将喷洒毒液的预兆。
这种毒囊里的黏液附带着极强的神经毒素,一旦被沾染上,轻则麻痹当场,重则半身不遂。
但作为应对,克兰也只是随手勾勒出了一个法印,然后用力砸向地面。
继而,一座六芒星状的暗紫色魔阵在蟹蜘蛛的脚下骤然成型。这种名为“多恩”的陷阱法印,直接将它的进攻动作生生打断了。
在魔阵成型的瞬间,其中暗紫色的电弧交错闪烁着,麻痹着它的神经与外骨骼,让它就像被无形的锁链禁锢住了一般。
而一旁的杰拉德也没有闲着,他未持剑的左手同样快速结印,掀起一阵火浪袭向了被禁锢的蟹蜘蛛。
这种火浪属于另一种猎魔人常用的法印,被他们称呼为“弗伊”。
它能够将魔素引燃,生成持续的火焰。同时由于待引燃的是魔素,因而无法被水或是土所熄灭,只能等魔素彻底耗尽才会停止。
而对于猎魔人来说,这种法印的功能极其广泛:无论是取火,燃灯还是伤敌,都有着不错的效果。
在火焰附着的瞬间,蟹蜘蛛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哀嚎,还伴随着甲壳被烤焦的脆响,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。
但由于多恩法印的影响,它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。虽然钢剑对它的伤害有限,但对于虫类魔物来说,能够引起燃烧的弗伊法印可是它完美的克星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它的挣扎已经开始慢慢减弱,似乎快要断气了;但出于一贯的谨慎,克兰和杰拉德都没有贸然靠近,以防其临死的反扑。
不久,现场只留下了一堆被彻底焦糊的灰烬,残余的碎块则被浸泡在一滩黑褐色的糊状液体中,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。
“嗨!克兰,这六十克朗赚得真容易。走,咱们今晚买点好酒潇洒一下。”
杰拉德从灰烬堆里挑出了魔物的半截蛛腿,好在它还没被烧完,就当作证据交差好了。
“等等,这是什么?”
杰拉德从那堆灰烬里居然找出了不少克朗,估计是那些倒霉的旅者留下的——由于无法被消化,它们便一直囤积在蟹蜘蛛体内。
“可惜了,它的毒囊可值不少钱呢,就这么被烧掉了.......”
虽然收获不少,但看到满地的焦糊,一向吝啬的杰拉德还是感到一丝肉疼。
“别发牢骚了,这火还不是你自己放的,没看到我们的剑根本砍不动它吗?先到镇长那领赏去,再弄点吃的,我可还饿着呢。”
收拾完现场后,克兰和杰拉德骑上了各自的马匹,朝着小镇的方向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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